自私的基因

自私的基因

【英】理查德·道金斯

选择读到这本书其实是有点奇怪的,我不是会专门找自然科学类著作来读的人,只是很久之前也多次看过这本书的推荐,就浮光掠影地看了过去,大部分形似高中生物的举例和解释段落都草草跳过,但还是有不少想法留了下来。书中也有不少博弈论和计算机科学(乃至人工智能)相关的内容,考虑到成书的时代,可谓是远见了。

总的来说,作者的核心观点其实可以用书名来直接概括,即每个生物都是一个生存机器,而所有基因会以维持自身存在并提高在种群中的占比而不断演进,也就是说,基因是“自私的”,只在乎自身的存续。这并不是说基因直接掌控生物的所有行动,而是类似一个下棋的程序,基因是程序中所设定的规则,至于实际下棋过程中每一个棋子下在哪里,这是程序计算得出的,也就是生物的行为。

另外一个值得注意的是理查德·道金斯在本书中提出了文化传播和进化的最小单位,模因(meme),文中翻译为“觅母”。这个概念其实很有意思,能够解释一些从纯粹的生物学和基因角度解释不了的问题,也就是基因在多大程度上能控制生命体的行为。对于一些简单的动物,正如作者在文中举的很多例子,蜜蜂、鱼、鸟等等,可以观测到与遗传因素相关的特性,但对于人,我们自身很多时候的行为是反生物原则的,违背了“自私的基因”,也就是利他行为。从保存、扩散自身基因的角度来说,每个人类应该都有繁衍后代的需求,但在我们这个时代,或者较为发达的国家,生育率的降低和不婚主义等思潮的盛行已经展现出了与生物繁殖本能相反的趋势。因此,我们需要从纯粹基因之外的角度,也就是文化的视角来理解这一切,理解人在这个地球上与其他生物相比的独特性,人的行为在社会中受到的教育、文化等等因素的影响,人的主观能动性,人在群体中对文化的创造、接收、传播和再创造。往大了说,这其实可以归结到人的自由意志的问题,毕竟我们的意识终究还是依托于肉体,依托与基因所构建的这个生存机器,而不是一个超验的灵魂。

最后摘抄一下比较值得记录的几段话。

人类可能还有一种非凡的特征——表现真诚无私的利他行为的能力。我唯愿如此,不过我不准备就这一点进行任何形式的辩论,也不打算对这个特征是否可以归因于觅母的进化妄加猜测。我想要说明的一点是,即使我们着眼于阴暗面而假定人基本上是自私的,我们自觉的预见能力——在想象中模拟未来的能力——能够防止自己纵容盲目的复制因子干出那些最坏的、过分的自私行为。我们至少已经具备了精神上的力量去照顾我们的长期自私利益而不仅仅是短期自私利益。我们可以看到参加“鸽子集团”所能带来的长远利益,而且我们可以坐下来讨论用什么方法能够使这个集团取得成功。我们具备足够的力量去抗拒我们那些与生俱来的自私基因。在必要时,我们也可以抗拒那些灌输到我们头脑里的自私觅母。我们甚至可以讨论如何审慎地培植纯粹的、无私的利他主义——这种利他主义在自然界里是没有立足之地的,在整个世界历史上也是前所未有的。我们是作为基因机器而被建造的,是作为觅母机器而被培养的,但我们具备足够的力量去反对我们的缔造者。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我们人类,能够反抗自私的复制因子的暴政。

吸血蝙蝠是神秘的。对于维多利亚哥特小说的迷恋者来说,它们经常是在夜里恐吓他人、吸食血液、牺牲无辜生命以满足私欲的黑暗力量,再加上其他维多利亚时期的神秘事件,以及蝙蝠天生鲜红的牙齿和爪子,吸血鬼蝙蝠不正是自然界自私基因的最令人恐惧的力量的化身吗?我对于这些神秘事件嗤之以鼻。如果我们想知道一个事件背后的真相,就需要研究。达尔文主义赋予我们的并不是对一个特定生物的详细描述,而是一个更微妙,却更有价值的工具:对原理的理解。如果我们一定要加进一个神秘事件,那便是真相——关于吸血蝙蝠高尚品格的故事。对于蝙蝠自身,血并不浓于水。它们超越亲属关系,在忠诚的朋友间形成它们长久坚实的纽带。吸血蝙蝠可以讲述一个新的神秘故事,一个关于共享、互助、合作的故事。它们昭示这一个善良的思想:即使我们都由自私的基因掌舵,好人终有好报。

自私基因的理论核心中有个矛盾很令人不安,这个矛盾存在于基因与生命的载体——生命体之间。一方面,我们已经得到一个漂亮的故事:独立的DNA复制因子如羚羊般灵活,它们自由奔放地世代相传,在一次性的生物容器中临时组合,不朽的双螺旋则不停改组演替,在形成终将腐朽的肉体时磨炼,最终走向各自的永恒。另一方面,如果我们只观察生命个体本身,每一个生命都是一台自成一体的仪器,它完美无缺,复杂精密,却又统一结合,组织紧密。生命体并非只是一个松散临时的基因组合所构成的产品。在精子与卵子即将开启一个新的基因混杂过程时,这些“交战”的基因载体并非刚刚认识彼此。生命体凭借专注的大脑协调着肢体与感觉器官进行合作,以完成各种生物目的。作为载体,它的工作已臻极致。